董萍被方海搀扶着走了几步，感觉身下有汩汩暖流淌下来。
之前她以为这些都是经血，时常有暖流淌下来再正常不过了，便没当回事。现在知道肚子里怀着孩子，这些血淌的都是孩子的命，顿时就不淡定了。
“不行，我不能走了，走的越快血流的越快。”董萍慌乱的抓住方海的胳膊，她的脸白的像纸一样，上面没有丝毫的血色，身体佝偻着，重重的喘着粗气。
当妈的人，见不了这样的场面，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胎儿失去生命。
方乔看着不忍，找了个托词，说：“嫂子，我在乡下跟着赤脚医生学过几天按摩，你要是相信我，我可以先试着帮你按压穴位止血。”
方海有些犹豫。
不是他不相信自家妹妹，只是他从没听说小妹学过医，一眼看出怀孕或许是瞎猫碰见死耗子，但是按压穴位止血……她能行吗？
反倒是董萍毫不犹豫的说：“我信，我信，小妹我信你，你快帮我止血。”
孩子在她的肚子里，随着身下的血流，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孩子生命的流逝，她又恐慌又害怕，就算是急病乱投医，她也要紧紧的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。
方海还有些犹豫，拦在董萍和方乔之间：“小妹，你，你能行吗？”
方乔只能说：“我可以试一试，不能保证一定有效。”
董萍先兆流产的时间出现的太长了，这种情况下，就算是大罗神仙出手也不能保证一定有效。
“别废话了，有没有效我都认了。”董萍一脸苍白的一把将方海扒开，握住方乔的手：“小妹，别听你哥墨迹，他干啥事都这样，瞻前顾后的。我相信你，麻烦你了。”
“好。”方乔点点头，“那嫂子，你来这边躺下吧，我帮你按一按。”
直接在大街上躺下不太好，方乔找了一个避风的胡同，小静也推着自行车跟过去。
正巧里头那户人家的门开着，那家的老太太正在倒坐房中纳鞋底，一见这架势，主动让她们进屋来，屋里没风。
倒坐房的内部空间有点小，里头站了三个人就已经满了，小静便和小龙一块在门外等着。
屋里，方乔跟老太太道了一声谢，然后找了一块相对来说干净的地方让董萍躺下。
人家能给借个地方已经够好了，不好再冒昧借人家的床了。
“大哥，你把外头的罩衣脱下来，铺在地上垫一垫吧。”
罩衣只是为了不脏棉袄单独穿的一层布，脱了也不冷。
把外头的罩衣脱下来垫在地上，好歹比直接躺在地上好一些。
“好好。”方海叠声答应，快速把罩衣脱下来，铺在地上。
董萍也不矫情，事出紧急，也顾不上嫌弃地上不干净了，所以在罩衣铺平之后，便直接躺了下来。
方乔蹲在在面前，说：“嫂子，别嫌冷，马上就好。”
董萍‘嗯’了一声，方乔这才伸手将董萍棉衣的下摆往上掀开，同时将棉裤的裤腰往下扯了扯，露出肚脐以下的皮肤。
饶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，但随着肚皮上的衣服被掀开，冷气接触皮肤，董萍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，鸡皮疙瘩瞬间就立了起来。
下一秒，董萍感觉自己肚子疼了两下，是方乔的手指按在了她的肚脐下方。
她不由惊呼一声：“哎呦。”
“有点疼是不是？过一会就好了。”方乔一边揉按的同时，将体内经脉里的灵气通过与董萍接触的手指输送到她的体内，一边粗略的解释用来缓解董萍的紧张的情绪：“嫂子，我按得是肚脐旁边的侠玉泉和肖必穴，位置在下腹部，肚脐中下四寸，前正中线旁开三寸，可以暂时止血。（提示：虚构，不要带入现实）”
当然，关键还是她输送进董萍体内的灵气。
如果没有这些被输送进她体内的灵气护着她的子宫和里面的胎儿，单纯的按压穴位，并不能起到止血的作用。
“好像是好一些了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董萍的错觉，她感觉冰凉的腹部渐渐有了一丝暖意。
而且随着方乔的持续揉按，疼痛的感觉消失，却而代之的是一种麻痹的感觉，身下汹涌流淌的血也渐渐停止了。
方乔也在此时收手：“好了嫂子，可以站起来了。”
董萍点点头，把手递给方海，让方海把自己扶起来，站着感受了一下，然后一脸惊喜的说道：“真的好了哎，血确实不流了。”
这家的老太太看着这一幕不禁咂舌：“只按了这么一会儿，这就好了？真是人不可貌相。小姑娘，看不出来啊，你的医术这么好！”
方乔抿了抿唇，摇头说：“没有，我的医术也就跟着乡下的赤脚医生学了几天的水平，不能说好。这也是因为是自家人，信任我才敢让我上手，换成旁人，我可不敢治，万一弄不好，全是我的责任。”
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：“是这个理，不是自家人，不敢冒这个险。”
方乔点头，说：“对的。有事还是要找正经医生。”
再次跟老太太道了谢，几人从她家的倒坐房里出来。
董萍抬起颤抖的手，双手握住方乔的手掌，眼角留下泪水，感激的说道：“小妹，谢谢你不计前嫌帮我。现在再想起来，两年前你头一次带着妹夫孩子回娘家那天，我却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，我真羞愧。”
都是穷闹得。
要不是日子难过，谁不愿意体体面面的。
大家都是从天真烂漫的少女时期过来的，能通情达理，谁又愿意做个尖酸刻薄的人。
但是说完全不介意那是假的，方乔还没那么大度。
以后见面客客气气的，当个普通亲戚相处就行了。
方乔扯了扯唇，说：“都过去了。”
她扯开话题，说：“嫂子，我帮你按的这个穴位，止血只是暂时性的。说不定什么时候血就又开始流了，你这个情况，还是得尽快去医院。”
灵气可以暂时护住子宫，但不能治愈。而且董萍只是普通人，灵气在她的体内是会散去的，待到灵气散去，还是会继续出血。
“那我们这就去医院，不回家了。”董萍说道。
方乔点点头：“嗯，直接去医院最好，要是有条件，就住个院。这样再有什么事，在医院里有医生看着，总好过在外面一筹莫展的强。”
“我肯定是要住院的。自从生完小龙，这五年多一直没能怀孕，看医生都说我伤了根基，不容易再孕。现在好不容易才怀了这一胎，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把她留住。”董萍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肚子。
她真是后怕，要是今天没遇见方乔，这孩子肯定已经没了。
本来就伤了根基，这一胎再没了，将来她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怀不了孕了。
董萍又后怕又庆幸，她看向方乔，请求道：“小妹，我和你大哥要去医院，一时半会儿照护不上孩子了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把小龙送回家去？”
方乔自然点头答应：“可以。”
董萍松了一口气，由衷的说：“小妹，谢谢你。我买的那些东西，也麻烦你一并带回去。”
方海连忙把刚刚搁在地上的东西提起来，递给方乔。
“不用谢，我当他小姑的，送他回趟家又不费事，你们放心往医院去吧，我保证好好的把孩子送到家。”方乔笑了笑，把东西从方海手里接过来。
方海提醒了一声：“有些沉。”
方乔：“没事，我力气大，提得动。”
董萍朝着门外的小龙招招手，小龙立刻跑进来，一脸茫然的问她：“妈妈，你怎么了？”
他还有些搞不清状况。
董萍摇了摇头，说：“妈妈没事。”
她摸了摸小龙的脑袋，嘱咐他道：“小龙，爸爸妈妈有点事，现在马上要去医院，不回家了，一会儿小姑会送你回家。你跟着小龙要乖乖的，听她的话，不许调皮，不许哭闹，知道不知道？”
小龙有些懵懂点点头，然后问：“妈妈，你为什么要去医院，是生病了吗？”
董萍顾不上跟他解释，主要是解释了他也听不明白，只会浪费时间。
董萍拉着小龙的手交到方乔的手里，说：“小龙，爸爸妈妈没时间了，得赶紧上医院去。等到回家了再跟你说，你跟着小姑要乖乖的哈。”
她把手递给方海：“咱们走吧。”
方海点点头，握住董萍的手，让她半个身子都倚在自己的身上。
“小妹，我们走了。”他跟方乔说了一声。
这条街外面有轨道电车，下一站就是京城医院。
小龙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，待到爸爸妈妈离开胡同，消失在视线中，这才突然意识到爸爸妈妈走了。然后突然撒开脚丫子，一边撇嘴哭着喊妈妈，一边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过去。
“妈妈，爸爸，别走，等等我。”
方乔连忙抓住他的胳膊，将他拽回来，哄他：“小龙，别哭了。你爸爸妈妈有事。你忘了你妈妈刚刚嘱咐你的话了？她让你听小姑的话。”
小龙摇头不听：“我不要，我要妈妈，我就要妈妈。”
“你走开！走开！”他说话的同时，双手往外扒拉方乔的胳膊，见扒拉不开，又把重心往下压，试图滑到地上撒泼。
熊孩子撒泼打滚都是这一招，方乔正防着呢，牢牢的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往下滑。
她板起脸，严肃道：“站直，不许哭！不许撒泼。”
小龙呜呜哭的更厉害了：“不，我就哭！我就撒泼！呜呜呜我要妈妈！”
方乔心累，劝道：“你妈妈有事没工夫管你，你乖乖的不许哭不许闹，小姑送你回家。”
小龙还是哭：“我不回家，我要妈妈。”
方乔：“……”
跟熊孩子讲不通道理，方乔干脆简单粗暴的控制住他，一只手攥着他的俩手腕，一只手扬起来，威胁道：“闭嘴，不许哭，不然屁股可要挨揍了啊。”
小龙看了一眼方乔扬起的巴掌，又看了看她严肃冰冷的脸，抽噎了一下，识趣的停止了哭嚎。
不过哭泣的后遗症还在，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，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恢复平静。
“这才乖。”方乔满意的摸摸他的脑袋。
小龙吸了吸鼻子，问：“那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方乔摇头：“她生病了，要病好了才能回来。”
“那她什么时候病好？”小龙又问。
方乔摇头：“不知道。”
小龙瘪了瘪嘴，眼圈一红，又想哭了。
方乔无语：“……”
你不是男孩子吗？
你在家不是特无法无天吗？
你欺负盼盼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吗？
怎么一离开妈妈就成了哭哭啼啼的小哭包了？
心好累，毁灭吧！
方乔叹了一口气，暂时不管他，转头对小静说：“小静，你骑自行车先回家吧，我得先把这孩子送回城南娘家去。”
小静提议道：“嫂子，我陪你一块去吧。咱一块来的，也一块回去呗。”
“不用了，太麻烦了。”方乔摇摇头。
小静连忙说道：“嫂子，我不嫌麻烦，我不想先回家，我想陪着你一块去。”
方乔无奈的说：“可是咱们骑得这辆自行车是女士的，跟二八大杠不一样，要是二八大杠，还能让这孩子坐前头的杠上。这车小巧，顶多坐俩人，再多就不行了。咱们仨人，真的坐不下。”
“那你带着个孩子怎么去？城南离这儿还有老远呢。”小静担忧的问。
“有公交车呢。而且公交车比咱们骑车还快呢，累不着，放心吧。”方乔笑笑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说：“你先骑车回吧，省的再跟着我来回折腾了。”
小静点点头：“那好吧。嫂子，你把人送回去早些回来，晚了别天黑了。”
方乔应声：“你放心，我晓得。”
小静骑上车子，说：“嫂子，那我先走了。”
方乔向她挥挥手，叮嘱道：“走吧，路上慢点，注意安全，走大路别走小路。”
大路热闹，没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段，不用担心有危险。
“知道。”小静骑着车应了一声，朝她也挥了挥手。